2004年西方知識界重要事件綜述
10. 2004年的告別:逝去的作家與哲人
12月28日蘇珊·桑塔格的辭世,成為2004年西方思想界訃告欄上一個格外沉重的句號。(筆者另文刊於2005年1月7日的《21世紀經濟報導》,對桑塔格生平及思想遺產作出綜述)。在這份偉大亡靈的名單上,同樣醒目的是雅克·德里達的名字。
值得紀念的還有哲學家漢普希爾爵士(Sir Stuart Hampshire),於6月13日在英國去世,享年89歲。漢普希爾常被人與伯林和威廉姆斯相提並論,看作是最重要的牛津哲學家之一。他從對斯賓諾沙的深入研究中獲得啟示,形成了對自由問題與道德哲學的獨特見解。二戰前曾在牛津大學任教。1963至1970年在普林斯頓大學擔任哲學系主任,此後14年回到牛津大學擔任沃德姆學院院長,1984年至1991年在斯坦福大學教授哲學。漢普希爾發表過《思想與行動》、《個人的自由》和《道德與衝突》等十多部哲學著作,影響了二戰後道德哲學的發展方向。早年漢普希爾與哲學家艾耶爾的妻子蕾妮(Renee)的外遇在牛津成為沸沸揚揚的醜聞。蕾妮離婚,在1961年與漢普希爾結婚,1980去世。1985年漢普希爾與倫敦經濟學院哲學教授卡萊特(Nancy
Cartwright)結婚,生育兩個女兒。
著名歷史學家布林斯廷(Daniel J. Boorstin)2月28日去世,享年89歲。他是俄羅斯猶太移民的後代,在哈佛大學和牛津大學學習。1944年,在芝加哥大學任教,出版20多本著作,其中以“美國人三部曲”和“人類文明史三部曲”最為著名。1975年擔任美國國會圖書館館長。
還有傑出的波蘭詩人、1980年諾貝爾文學獎獲得者米沃什(Czeslaw
Milosz),於8月14日在去世,終年93歲。他的文學與人生飽含著人道主義的訴求。米沃什曾在納粹德軍佔領下的波蘭從事地下工作,1951年開始在法國和美國流亡近30年,期間曾在加州大學伯克利分校講授斯拉夫文學。他反抗蘇聯對波蘭的控制,曾發表批評史達林主義的文集《被囚禁的頭腦》,對西方知識界具有相當的影響,冷戰結束後返回波蘭定居。米沃什精通多種語言,也加入了美國國籍,但始終堅持以波蘭語寫作。
在2004年去世的還有兩位戰後亞文化運動的標誌性人物——法國女作家薩岡(Fran?oise
Sagan)和美國作家賽爾比(Hubert Selby Jr.)。薩岡在18歲時就以小說《日安憂鬱》一舉成名,後來創作了30多種文學作品。她在“五月風暴”中極為活躍,也是薩特等巴黎左岸知識圈子的核心成員。這位迷戀麻醉劑、賭博和飆車的作家,其生活與寫作同樣倍受爭議,有評論家稱她為“奢華酒店中的存在主義者”。然而,她對迷茫而叛逆的“愛情、孤獨與激情”的獨到感受與刻畫,使她躋身于最知名的法國作家行列。薩岡於9月24日去世,終年69歲。
賽爾比的名望開始於1964年的小說《布魯克林的最後出口》。因為被視作淫穢出版物,先後在美國和英國遭到起訴和查禁。但小說卻在地下發行,成為“垮掉一代”的經典作品,詩人艾倫·金斯伯格稱其猶如“一顆炸彈”,將會流傳一百年。還有人將他比作當代的亨利·米勒。但賽爾比自己的生活風格與他小說中的人物相距甚遠。他後來還創作過多部小說和電影,去世前在南加州大學任教。賽爾比4月26日去世,享年75歲。
在告別2004年的時刻,我們向這些逝去的思想者與作家致意。因為他們的生命、他們的精神存在,世界仍然可以在雨後期待彩虹。
結語
2004年西方的思想景觀似乎沒有露出新世紀的晨曦。紛亂的言說仍在延續著20世紀的基本紛爭,保守主義的頑強勃興,伴隨著激進話語的日趨昂揚。這種兩極化的衝突又同時在雙重軸線上展開:一面是意識形態譜系中左右兩翼的衝突,一面是知識立場中“前衛派”與“傳統派”的對峙,彼此糾結纏繞、難解難分。那麼,自由主義在哪里?著名史學家約翰·盧卡克斯(John
Lukacs)在12月發表文章指出,今天大多數美國人已經明確地將“自由主義”用作一個貶義詞。還記得福山的“歷史終結論”嗎?他宣告自由主義的最終勝利還不到15年,自由主義的柔聲細語已經被激進主義的昂揚嘶鳴與保守主義的“神聖”呐喊所淹沒。或許,自由主義的根本困局在於其自反性:它借助對傳統的反叛而興起,卻又不得不依傍著某種傳統來維繫。如果說政治哲人施特勞斯當年被“魏瑪的幽靈”所困擾,最後對納粹政權的起源做出了完全不同於流行見解的判斷,那麼類似的幽靈在當代再度顯現,這個幽靈就是可以被多樣闡釋的“9·11事件”。對於美國,甚至對於整個西方,這個陰魂不散的幽靈正在向思想界敲詐勒索一個極端的方案、一個非此即彼的最終解決:要麼以獨斷的神聖真理統治全球、擺平世界,要麼解放全人類、讓每一個人獲得徹底的平等與自由。而自由主義不可能給出如此決斷的解決,所謂自由主義的勝利可能只是一種幻覺,不過是另外兩種極端勢力此起彼伏之間的一個短暫假期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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